齊桓公是春秋五霸之一,更是之首,他是第一個霸主。但今天梳理他的功績,似乎找不到一場淋漓痛快的勝利。牧野之戰(zhàn)、垓下之戰(zhàn)、赤壁之戰(zhàn)、淝水之戰(zhàn),都成就過歷史的巨人。但齊桓公,似乎找不到一個“代表作”。
所以孔子說:“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齊桓公九次會盟諸侯的功績,靠的不是武力。孔子還有一句話:“微管仲,吾其被發(fā)左衽矣。”如果沒有管仲,孔子大概要披著發(fā)穿左衽的衣服了。披發(fā)左衽,這是當(dāng)時中原人眼中“夷狄”的裝扮,如此穿著,意味著華夏文明衰敗了。
從孔子的話也能看出,齊桓公與管仲的尊王攘夷,功績不在于刀光劍影、武功赫赫,而在于捍衛(wèi)了文明。孔子相距齊桓公與管仲,隔了一百多年,提起他們,著眼點卻是發(fā)型與衣服,看似不起眼的東西,卻是文明的象征物,映照著華夏的延續(xù)。
雖然孔子把功績歸美于管仲,但顯然的,這是齊桓公與管仲共同成就的霸業(yè)。而且在我看來,齊桓公的故事更值得玩味。在關(guān)乎文明存續(xù)的重大歷史進程里,起點或許就在于齊桓公的幾次選擇。
須知,管仲最早是作為齊桓公的對手出現(xiàn)的,在爭奪王位的過程中,他還射了齊桓公一箭,讓桓公險些喪命。桓公繼位后,對與他有生死之仇的管仲,他選擇了原諒;不僅原諒,他還對管仲委以重任,管仲在齊國的改革更張力度非常之大,對與他有生死之仇的管仲,他選擇信任。
我常想,在這些關(guān)口,齊桓公如果小心眼一點、多疑一點,心理狀態(tài)發(fā)生點變化,歷史會不會改寫?孔子會不會就真的“披發(fā)左衽”了?華夏文明的進程,會由此產(chǎn)生什么走向?
推而廣之,是不是多少崇高、顯赫、榮耀,挫折、失敗、墮落,其根源都在個人的閃念之間,在一次內(nèi)心糾結(jié)后的選擇?大歷史的畫卷,點睛之筆與敗筆,或許就在于些微點墨。
從歷史記載看,春秋五霸里,齊桓公不算有特點的:晉文公顛沛流離,大器晚成;勾踐臥薪嘗膽,心機尤深。倒是齊桓公,個人資質(zhì)似乎平平無奇,也無甚出格舉動,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信任管仲。但反過來想,為了信任管仲,他需要克服多少猜忌、忐忑、惶恐?他管控自己的“情緒成本”,其意義未必小于橫刀躍馬、顧盼自雄。
儒家經(jīng)典《大學(xué)》從“正心”,一路推導(dǎo)到了“平天下”的高度,或許有它的道理。對于個體成功的實現(xiàn)、人類文明的書寫,那心里的細微波動,往往都能起到?jīng)Q定性的作用。從這個角度看,人的磨練,不只在星辰大海,更在于內(nèi)心方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