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和煦的微風仍夾帶著些許冬日的寒涼,連同第一聲清脆的鳥鳴也未喚醒還沉睡著的大地。日歷已被撕去數(shù)十頁,卻仿佛仍停留在去年年末,那第一襲冬風呼嘯的時刻。風還在吹著,涼涼的,有些刺骨。
又是一股凜冽寒風席卷,如鬼魅般的疫情悄然而至。它猙笑著,步步逼近;它叫囂著,瘋狂肆虐。一夜間,點燃了世人心底掩藏的恐慌,大街小巷間驟然添了些冷寂,陰云漂浮在城市上空、籠罩在人們心頭。
危急之際,國難當頭,總有人得挺身而出。大批的醫(yī)護人員主動請愿奔赴前線。而我的母親,一名護士,繼03年非典后再次請愿上一線同他們并肩作戰(zhàn)。盡管專業(yè)不同,但她仍毅然決然選擇為國效力。
事與愿違,領(lǐng)導讓母親繼續(xù)留守崗位,她卻并未因此有絲毫懈怠。只見她在家中翻箱倒柜尋找口罩、護目鏡等防護衣物,再走出來已然是一副全副武裝的模樣:口罩別在耳后,牢牢遮掩住口鼻;防護頭套似頭盔,緊緊箍在額間;厚厚的衣物似鎧甲,護住她的身軀;游泳鏡充當護目鏡,四周死死貼合在臉上。這架勢,如隨時要沖上戰(zhàn)場沖鋒陷陣般。本嬌小的母親,在這幅裝扮下體格竟變得有些許龐大,卻又有著大將般的凜凜威風。
我那時并不理解她這番作為,只覺著她未免太小題大做了。看著這副模樣的母親,我的語氣不經(jīng)意間帶上了一絲譏諷與不屑,“我的好媽媽,不就上個班而已嘛,有必要穿的這么嚴實嘛,醫(yī)院也不分發(fā)防護服?”
她一聽這話,臉上本洋溢著的神采瞬間斂去,秀眉微微蹙起,神情嚴厲起來,言語中露出鋒芒。她同我講,病毒固然可怕,資源本就緊張,在疫情的背后多的是你看不到的生命逝去,應當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給一線人員。
我怔住了,張了張嘴,啞口無言。應母親的要求,我為即將上陣的她拍攝了一張照片。透過鏡頭,我倏忽察覺母親不知不覺被時間染白了發(fā)絲,歲月的痕跡也悄然爬上她眉角;她不再似曾經(jīng)少年時那般的意氣風發(fā),而在她眸中所閃爍的星光里,我卻也瞧見了她被時間沉淀下來的成熟、堅定與斗志。
第二日,我尚未起床,母親卻早已離去,桌上還放著已有些涼透的早餐。念及母親昨日的言語,我開始關(guān)注疫情的實時進展。當我閱覽了一個個家庭的破碎,此刻的我才明白母親的話為何意。在震驚之余,我又不禁擔憂起母親的安危來。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伴著落日余暉,一陣敲門聲響起。我揣著一顆忐忑的心飛奔去開門,門外赫然站立著母親。我趕忙迎她進來。
我瞧見她的額上印著一圈紅通通的痕跡,那印子甚至有些發(fā)紫;她的眼眶四周是護目鏡死死箍住所留下的淤青勒痕;她貼身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所浸濕透,緊緊附著在皮膚上;她的額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嘴里喘著氣兒。疲憊,卻又掛著奮斗后的笑。
趁她洗漱之際,我悄悄翻動她的手機,映入眼簾的是母親的背影。在照片里,母親著一襲白大褂,堅毅地向著前方走去。她的身后似留下了一串串深深的腳印,那是她堅定不移的品格;又似系著一件披風,威風凜凜,那是她無畏病魔、奮勇前行的氣概。母親瘦小的肩膀,宛若扛著千斤頂;母親的背影,單薄,而又剛毅。
黑夜無論怎樣悠長,白晝總會到來。瑟瑟寒風吹起,夾帶著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