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為時間太早還是因為居住在市郊,我記憶里的那個上海,商品房外還沒有安上鋼板般的防盜門。
那段生活在那棟商品樓的記憶中,我只有一個同齡的玩伴。
因為我們是同類,是被孤立者,我們更喜歡對著黃浦江上似血的夕陽發呆而不是冒著被大人罵的危險去繞著整棟樓四處亂跑。
我的那個玩伴,他似乎長著細長的眉毛和像大海般深邃的眼睛,還有總是掛在胸前的那枚八卦陰陽魚吊墜,這是我唯一記著的他的特征。
因為家庭的關系,他的眼里有著深邃的我所不知的復雜,但是,那種深邃,的確很吸引人。
每次我去找那個孩子的時候,總是能看到他媽媽的笑容,雖然很好看,但是那種偽裝出來的溫馨和在陰陽魚下詭異的氣氛總是讓我感到一陣陣莫名其妙的心悸。
至于那個孩子的爸爸,在我的記憶中總是沉默寡言,低垂著頭的一個男人。
每次我去找那個孩子的心悸都會在我看到他們一家的幸福合影的時候結束,因為年輕夫婦的微笑和那個孩子美麗的眼睛竟然勾勒出一副迷人的溫馨,那份溫馨讓我記在心底不知嫉妒了多少年,以至于我現在都常常想起。
不知道那段模糊的記憶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幻,作為當事人的我,選擇了相信它是現實,因為那天的殘陽、那天的風和那天的他的眼睛我都還記著,如果是夢,那么也太真了。
那天,他的家人開始往外搬東西,同樓的大叔小哥七七八八地來了不少,但是卻始終未見他的父母。
和往常一樣,在那天傍晚,他準時出現在江邊,陪我看天邊的夕陽。
那天,在那個時候,風似乎并不小,但是那種暖風只能吹酥我的筋骨。
那天,那個夕陽,殘敗地似乎能滴出血來。
那天,那個孩子的眼睛依舊深邃卻比往常干凈。
喂,我可以用塵沙和土礫給你算命。
看著他把我們往常一起用泥土捏成的怪物夷平,然后他的手指飛快地在江邊的沙堆里畫些什么,總之,他鼓搗到快入夜的時間才聽到他在夏風里呢喃的話語。
你會是一個寂寞而不孤單,淡定地微笑面對生活的家伙。
后來,他離開了。
雖然有人說,在河南的嵩山一代看見了那一家人;有人說在廣西的十萬大山看見了那一家人;有人說……
大人們眾說紛紜,但是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他走了,如我生命之流星滑落天際,輕巧得甚至不留下一絲滑落的軌跡。
